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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4/9/17 15:32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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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出旅游总不忘带点零食,这次夹带了一包即食脆香菇干,尝了一口,脱水后的香菇裹满调味剂的鲜咸松脆,完全没了香菇干原本的香和鲜——太阳给予香菇干一种化学成分,鲜味超过味精本身。

除了香菇干,火辣辣的太阳还能晒出很多好吃的蔬菜干。现在,趁着白露未到,秋老虎还在发威,赶紧抓住大太阳的尾巴,再晒几把蔬菜干。

先要晒点豇豆干。一根根鲜豇豆放到沸水中煮至五六成熟,捞出就可摊在竹匾上晒。没几日,青绿变成褐色,软韧变成硬脆,就晒成可以炖排骨、烧扣肉的豇豆干了。老家至今仍保留着坐月子吃豇豆干的习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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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生小女时,就是靠着豇豆干度过了那段最油腻的催奶岁月。在老母鸡、猪蹄、乳鸽、鲫鱼等众多下奶食品中,豇豆干炖仔排仿佛是月子菜谱中的一股清流,这道带着抵抗、安慰、解脱的半荤素食,成了催奶时刻的减压菜肴。

还要晒点金针干。金针就是黄花菜,是萱草的花朵,外表与卷丹有几分相似。新鲜的黄花菜洗净,要放在开水里焯一会儿,盛开了的花瓣焯和晒的时候都容易掉落,拿来晒干的黄花菜首选一朵朵青绿色的含苞待放的。太阳晒走了鲜黄花菜含有的秋水仙碱,黄花菜干炖汤烧肉清香爽滑,还能去火降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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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晒点南瓜干。把老南瓜切成长条的一片片,晒几天,放在饭甑里蒸一回,再晒几天,再蒸一回,甜度慢慢增加。在食物少有的年代,南瓜干是主妇给全家做的甜腻的零嘴。家婆还会晒点南瓜豆豉,南瓜、桔子皮、胡柚皮切成丁,和煮熟的黄豆一起晒,蒸一蒸就是一盆下饭的南瓜豆豉了。

芋梗干,也是要晒点的。有些地方把毛芋长长的梗做成酸芋梗,而我们却将其直接晒干。毛芋梗干切碎,加入一半的糯米粉、一半的粳米粉,拌上肉末,调揉蒸做成芋梗粿。糯糯的芋梗粿要是油炸一下,满嘴脆香,回味好吃。

黄瓜干、土豆干、蒲瓜干、母芋头丝干……这些如果没吃过,都应该晒点尝尝。好在,晒蔬菜干,春夏秋冬都可以,时令才是最大的合适,当季什么蔬菜上市就晒什么菜干。开春,白菜干、芥菜干。清明,笋干、莴苣干。端午,豌豆干、四季豆干。夏天,豇豆干、南瓜干、土豆干、辣椒干、黄花菜干。秋天,芸豆干、香菇干、木耳干。冬天,萝卜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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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于大家喜欢晒菜干的程度,鲁迅《华盖集续编》的《马上支日记》专门说:“我将来很想查一查,究竟绍兴遇着过多少回大饥馑,竟这样地吓怕了居民,仿佛明天便要到世界末日似的,专喜欢储藏干物品。有菜,就晒干;有鱼,也晒干;有豆,又晒干;有笋,又晒得它不像样;菱角是以富于水分,肉嫩而脆为特色的,也还要将它风干……。”

何止绍兴人偏爱晒菜干,其周边的金华人、衢州人也都对菜干情有独钟。鲁迅没有预料到,如今没有饥荒了,居民晒菜干的闲情逸致更高了,苋菜干、马齿苋干、花草(紫云英)干、马兰头干、茄子干、金针菇干……菜干品种不断翻新,超出想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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蔬菜干品种多,形状也多,丝、片、粒、丁、块,一整棵、根、颗、条,及磨成粉。萝卜切丝。南瓜切片。黄瓜切粒。笋切丁。土豆切块。白菜是整棵的,豇豆是整根的,豌豆是整颗的,黄花菜是整条的,还有磨成粉的辣椒末、连藕粉。前人留给我们晒蔬菜干的方子,我们自是不会完全照搬,稍加改进又成一个新品了,萝卜丝、萝卜条、萝卜片、萝卜块,晒出的是不一样的菜品。

晒蔬菜干,关键看太阳脸色,连续几个大太阳,蔬菜就成干了。曾有一年,清明过后晒笋干,阴雨绵绵好长一段时间,最后湿漉漉的笋干黏糊糊沾手,只能扔去喂了猪。冬天如果没有好天气,还要拿出火笼用木炭烘烤香菇干、萝卜干。

现在有烘干机、干燥箱、脱水机,可以将蔬菜快速脱水、保色、烘干,颜色鲜艳、口感松脆,绝对符合光鲜生活的气质。不过,就如泳池和小溪,我们总挡不住自然的气息,喜欢在清凉的小溪游泳。一块竹匾,抬出抬进,蒸晒翻动,晒菜干要的就是这收集太阳光和热的麻烦过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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晒好的蔬菜干有些可直接生吃,有些要烧熟了才好吃。有人会问,蔬菜晒干后,颜色损耗,营养破坏,能好吃吗?这是对蔬菜干的重大误解,简直让蔬菜干蒙受不白之冤。蔬菜干的确会流失部分营养元素,但其转黑褐,经历发酵催化,会新产生氨基酸等,阳光、风和时间会赋予蔬菜干新的口味。

白菜干,加五花肉,一碗梅干菜扣肉就是一道状元菜、博士菜。莴笋干,清炒起来,可口爽脆,比彼得兔窥视的麦克古格先生菜园里的莴苣还令人陶醉。土豆干,色泽金黄,炖排骨,软韧有劲。黄瓜干,连皮切粒,皱皮半干,辣椒爆炒,松脆下饭。苋菜干,加点白猪油、盐,倒入开水,鲜美不腻。香菇干,则比鲜香菇更香更营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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鲁迅以前所言,将菜干储藏起来,是备没有的季节救急。现在已经鲜少出现食材断供紧缺的情况,炖、煨、煮、炒、汤,一道道下饭的蔬菜干菜谱也能就站到无油无脂的美食界流行风口了。

晒蔬菜干也是考验经验的活儿,南瓜干、豇豆干、黄花菜干会回潮,笋干、豆干会引来蛀虫,不注意保存,会白忙活一场。母亲有个办法,在泥瓮底部铺上一层石灰,下午两三点当着正烈的太阳的面,将蔬菜干收扎储存入瓮。“把太阳一起装进去”,这样整年不回潮、不虫蛀,拿出来吃时仍然带着太阳的味道。

“冬菇干制,可以致远”,汪曾祺在《菌小谱》里应该是指香菇制成干方便长距离携带。鲁迅之前就说:“听说探险北极的人,因为只吃罐头食物,得不到新东西,常常要生坏血病;倘若绍兴人肯带了干菜之类去探险,恐怕可以走得更远一点罢”。干的菜不仅能带,而且吃了探险能走得更远,这意思不就是,吃了菜干,可以更有诗和远方吗?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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